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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和几个朋友再次相聚在我曾上大学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晚上一起相约去缪思蹦迪，我刚从北京回来，在外奔波十几天很是疲惫，没心情和她们尽兴而舞，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吧台前喝着玫瑰红，望着舞池中热力四放的男男女女，身处这样一个喧嚣无比，光彩流离的场所我的心却异常的安静。
田甜急急地向我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就走：“我带你去看一个人，快点。”不知在这样的地方会遇到谁，挤到舞池前，田甜指着一个领舞的女的说：“看看她是谁？”当那女孩摔开浓浓秀发，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时，我一眼认出了她，睡在我下铺的陆小芳，尽管分开快十年了，可是遗忘了多少容颜，唯一没忘她的脸，看着舞台上穿着暴露，用暧昧的身姿作着各种挑逗动作，在刺耳的蹦迪声中摇臀晃乳的小芳，我楞在那里象一块木头，时光好象突然停留，记忆的思绪飘回了第一次见小芳时的那刻。
我是宿舍里报到最迟的一个，走进宿舍时，只有靠近窗户边的一个上铺了，我提着行李走到床边，下铺的一个女孩接过我的东西放在桌上，“我帮你整理床铺吧。”说着干净利落地爬上我的床帮我铺好了床单，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我叫陆小芳，咱们这是个混合宿舍，我是艺术系的，专修舞蹈，你呢？”这时我才仔细看清了我面前这个清纯可人，清丽脱俗的女孩，一双弯弯的眼睛，笑起来象月牙儿，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那么甜美秀气的一个女孩，我说“我是政史系的，来自吕梁。”“我的家在运城垣曲县一个小山村，来，尝尝我们家乡的土特产。”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红红的酸枣分给我们吃，我真惊叹大自然的杰作，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养育了这样一个气质高雅，淳朴纯净的女孩？
大学里的一句流行语“一年土，两年洋，三年认不得爹和娘。”几个月的熏陶大家都已融入了这个大都市，刚到校时那股土里土气傻乎乎的样子已荡然无存，变化最大的就是陆小芳，她用着高级化妆品，衣服也都是我们宿舍无人敢问津的品牌，她说：“她们艺术系的在外面有演出活动，穿的寒酸了会被人瞧不起”。确实她的打扮光彩照人，时尚引人，我只是觉得陌生了些，留在我记忆里最深的还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纤尘不染的小芳。
元旦大学生文艺汇演，陆小芳的独舞《那棵树》为我校赢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我们系的好多人都羡慕我和全校的公众人物在一个宿舍，因了陆小芳好象我们102的女生也身价倍增，其实外面的人谁知晓因为这一朵花带给我们骚扰和不宁，每天窗外送花的，弹琴献歌的，欢呼喊叫的，更让我们愤怒的是小芳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11点关楼门，鬼才知道她怎么收买了管理员每天在12点以后还能进了宿舍楼。
终于在那样的一个夜晚，矛盾激化，宿舍终于发生了内讧，红红有神经衰弱症，每次小芳回来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连续几天她整个人萎靡不振，那晚她大声对宿舍的人说：“我已忍无可忍，今天陆小芳回来谁给她开门，我跟谁没完。”我知道那是个多事的夜晚，我知道102的火药在那个夜晚会被点燃。
我已在睡梦中时，听到了敲门声，以往都是门口下铺的燕子给她开门，可是那晚因为红红的警告没人敢起来开门，敲门声先是轻微，没有动静后开始变的急促，最后终于猛烈的敲门声伴着小芳的叫骂声传来了“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不让我进去，你们也别想好睡。”我知道她所说的忘恩负义是指什么，我们分享过她的法国香水，我们用过她送的进口香皂，我们吃过她给的30元一个日式小月饼，可是你知道吗？小芳，你的用意我们都心知肚明，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佯装不知，可是你却不能阻止我们保持自己出淤泥而不染，那是一个刚时兴起BB机的年代而你却带着大哥大，周末等候在门口接你的那些黑色小汽车我们也有目共睹，我们知道你的奢华来自哪里，我们知道你 给宿舍姐妹们的好处居于何心，那次你把巴西正宗的咖啡分给我们时，你刚走出宿舍玲玲就把它扔进垃圾箱，说了一句“恶心！”我对在场的姐妹们说“大家不要当面给她难堪，都有个脸面，哪怕她不在了我们扔了。”宿舍的人在非议你时，在排斥你时，我总为你辩解几句，不知道为什么，只因为走进这个宿舍第一次看见你纯净的笑脸和那一把甜甜的酸枣吗？
你还在外面怒吼着，我看你也是豁出去了，可能你也在大家的白眼中有了火气和怨恨，继续喋喋不休地骂着，楼道里已有别的宿舍的门开了，我知道 继续下去把管理员招来的严重后果，我从上铺滑下来，拉开门闩，你一脚就踹开了门，把门大扯开叫到；“这是你们的宿舍？凭什么不让我进来？........"“陆小芳请你看看时间，你玩够了没有，没有我带你去保卫科玩去。”我凛然厉色地说了一句。
小芳摔了门，爬到床上呜呜地哭开了，唉！那是一个多么尴尬的夜晚，那是我第一次粗暴地对你喊叫，从那晚以后你就搬离了宿舍。
再见到你时，已是大二秋高气爽的季节了，那天在学生会策划一个国庆节活动，你是你们系里节目的参与者，我正俯身看稿子时，听到你叫：“小雅，好久不见！”我抬头一看，依稀有你的影子，可是容貌怎么变了，眼睛变成大大的花眼睛，鼻子也不是小小的了，变成鼻梁挺挺的了，头发也烫了，不细看我真认不出是你了，小芳，你整容了，漂亮吗？在男人眼里你的身材加上你的容貌你绝对是个尤物，可是我不喜欢，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当初让我那么欣赏的清纯可人的小芳哪去了？
期末考试到了，上午考完公共课我和田甜相跟着走出教学楼时，看到外面围了一大群人，只听见一个妇女叫嚷着：“就是这个狐狸精，给我狠狠地打，让她以后再勾引男人。”里面又是喊叫声，又是打闹声，又是起哄声，随着人群的躲闪我看到了你，小芳，那么骄傲美丽的你头发被撕扯的凌乱不堪，你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护着自己的脸，我冲进去，一把拉开打你的女人，“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算哪根葱？关你什么事，是不是想一起挨揍？”我对周围的同学说：“赶快通知保卫科，请帮忙打一下110。”那女的蛮横地说“警察来了抓的是这不要脸的婊子，勾引我老公，谁怕谁啊！”最后在同学的护送下小芳离开了现场，可是她彻底声败名裂，那女的一直闹到学校，扬言要登报，学校为了声誉不得不作出开除小芳的决定。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小芳，我也恨你，怎么会这样不自爱不自尊，可是也为你的大学生涯就这样结束而惋惜。作为曾经你的宿舍长，作为学生会宣传部长，作为曾经那么喜欢你的姐姐，我想我应该去找找院长。
刚到院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哭涕声：“校长，我求求你了，小山村考个大学生不容易啊！别把我闺女开除了，跳舞是小芳的命呢，不让她上学了，她可怎么活？只要不开除，怎么惩罚都行，行行好，我给你磕头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我一人能做得了主的，院党委共同作出的决定，已经上报省教育厅了，我也是无能为力。”屋内只有痛苦的哭泣声了。
我敲门进去，一个穿着破旧，五十多岁的一个老泪纵横的男子慌忙从地上站起来，“院长，再没有办法了吗？我和同学们联名保小芳也不可以吗？”我问院长“迟了，那女的有背景，已经捅到教育厅了，是上面的意思。”
吃过晚饭，小芳到宿舍来叫我：“小雅能出来一会吗？我有点事。”几天不见，曾经鲜艳亮丽的小芳憔悴了许多，不施粉戴的她依然那么高佻秀气，只是颜容中多了些苍凉。
小芳拿出一个音乐盒，一个小男孩转一圈后敲开一个木门，门开了看见一个美丽的小女孩，音乐声就响起来了，是动人的钢琴曲《献给艾丽斯》。“麻烦你把它还给李东，你就说我不配拥有他的爱情，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他。”李东我认识，大我一届的中文系的一个静默的男生，小芳怎么会和他有一场悄悄的恋爱？真是不可思议。
“小芳，事情已经这样了，有什么打算？”“先回家吧，我妈又病重了，我得带她再去北京看看。”“什么？你妈病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妈是糖尿病并发症，每天靠注射胰岛素维持生命，一个月吃药就是上千元，”说着，小芳无奈苦痛地笑了笑“我是家中老大，在那个穷乡僻壤我有什么办法？在那次香芭拉大酒店演出我被骗身后，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我需要钱，我要给妈看病，我要供弟弟上学，我要打扮自己，你要骂就骂吧，反正我就这么贱了。“说完小芳仰起头满不在乎地看着夜空，可是我却在昏黄的月光下看到了一颗清泪从她美丽的脸庞滑落下来。
你说过不了多久还会回到这个城市的，你说过会来看我的，可是我们却后会无期，毕业快10年了，旧地重逢，却是在这样的场所，你在喧嚣的人海中看不到我，我在茫茫人群中清晰地望着你。
在舞客们尖利的叫声中，你更加疯狂地舞蹈着，那样一个有着极高的舞蹈天赋的女孩却只能在这样的风月场所用自己的身体去取悦别人，你几个月的收入就是我一年的工资，也许在你眼里我才是该嘲讽的对象，也许吧，在这样一个价值取向多元的年代谁是成功者，谁是胜利者，谁是谁的楷模？谁能说的清楚？只是我依然怀念第一次见到你时纯净如天使的样子。
不知是风尘太重迷蒙了你的双眼，让你方向错乱，还是你的叹息太重，让你无法展翼轻飞，终于慢慢坠落在无际的风尘。
闪烁的霓虹灯下，我仿佛看见有片片羽翼在声嘶力竭的音乐中慢慢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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