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清晨4时,天还没亮。

城市一角,手机铃声响起。省人民医院眼科主任洪朝阳教授接了电话,再也没睡着过。

在甘长村一间简陋的出租房里,41岁的常山人徐建华轻轻抱着女儿恬恬。刚出生106天的恬恬闭着眼睛,徐建华抚着女儿的小手,抬眼看看妻子金美文,这个淳朴的女人早已是泪如雨下。

清晨5时不到,一辆汽车匆匆来到了省人民医院。徐建华和妻子抱着恬恬,一步一挪下了车,生怕惊扰了女儿。医院眼科,医生和护士早已等在了那里。他们准备接收一对来自婴儿的圣洁的角膜。

恬恬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徐建华看看窗外,晨曦初起。

洪朝阳教授说,从已报道的文献看,恬恬是全国年龄最小的角膜捐献者。

接受女孩角膜的

是两个吃尽苦头的人

上午9时10分,在慎重检查后,医生正式宣布恬恬死亡。金美文一下张大了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和丈夫一起不停地流泪。

在我省第一位角膜劝捐员朱强荣的协助下。前天下午,捐献角膜的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

手术在眼科手术室里进行。徐建华夫妇等在门外,沉默不语。

手术很顺利。几分钟后,恬恬的双侧眼球就已经被取出,装进了用于保存的"湿房"。当天下午,恬恬的角膜将用于移植。

接受恬恬角膜的,是两个吃尽苦头的患者。一位是来自长兴的58岁的施大姐,由于患严重的角膜炎,已经日夜不停地流了13年的眼泪。还有一位来自浦江的男患者,由于氢气球爆炸,他和妻子双双失明。这次复明的机会,是妻子让给他的。

女儿的笑,真好看!

可这笑容太短暂

恬恬是今年5月3日出生的。

看着女儿,夫妻俩很高兴,拿着手机,对着女儿拍啊拍。可是,喜悦没维持几天,衢州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就告诉他们一个坏消息:恬恬患有先天性巨结肠,而且情况严重,无法手术。

这个消息让夫妻俩几乎晕厥。8年前,他们的二女儿因为肾病在4岁那年不幸夭折。没想到,厄运再一次来临。

"没办法了吗?"夫妻俩问。

"基本上没希望,建议放弃治疗。"医生摇摇头,说,"或者先保守治疗,看能不能撑到可以手术。"

夫妻俩想也没想,就说:"我们不会放弃。"

恬恬很乖,很少哭。金美文坚持母乳喂养。尽管医生已经叫他们放弃,可这位母亲总是在想:也许奇迹会出现呢?

恬恬吃得不多,吃一点是一点,但还是跌跌撞撞地长大了。一天,徐建华发现恬恬会笑了,嘴角上撇,眉眼上扬。夫妻俩怔怔地看着女儿那美丽的笑脸,眼泪下来了。

然而,病魔并没有放过这个小女孩。7月底,恬恬的病情恶化,被送到省儿童医院抢救。现实是残酷的,恬恬不适合手术。自知回天乏术的夫妻俩用颤抖的手,写下了"放弃治疗"几个字。

婴儿的角膜最有活性

恬恬还在看着这个世界

从杭州回到老家常山辉埠镇,一路颠簸。夫妻俩抱着女儿,心如刀割。

他们发现,虽然病魔把女儿折磨得奄奄一息,可恬恬的眼睛还是如此清澈。他们想到了报纸上说,角膜可以捐献。"要是能把女儿的角膜移植给其他的孩子,那该多好!"夫妻俩想,看到那些接受了女儿角膜的孩子,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大家庭的讨论结果出奇地一致:同意捐献。

通过114,他们查到了省防盲中心的电话,并联系上了角膜劝捐员朱强荣。他们不知道,这一举动,创造了一个全国纪录。

"你在乎这个纪录吗?"我小心问。

"不,我只希望我女儿还能活着。"徐建华说。

洪朝阳教授说,婴儿的角膜活性非常好,移植效果会很理想。

"现在我省有角膜致盲病人2万人,能接受手术的每年仅为百余例。作为一名医生,我感谢恬恬,感谢恬恬的父母。是他们给了患者光明。恬恬还在看着这个世界。"洪朝阳神情肃穆。

中午时分,来采访的记者一批批离去。徐建华和金美文静静地坐在病区走廊的长椅上,盯着手机——

手机里,恬恬正看着他们,甜甜地笑着……

昨天下午4时30分,从省人民医院传来消息:恬恬的角膜已经成功移植,两个手术都很顺利。